Thank Cover of this article by 张文智 《鹿神歌》 2020 纸本综合材料
第一卷 青莲旧事
第一章 《鹿神歌》之谜
“我叫柳羽,是清宁省青莲市博物研究院的研究员。之所以写下这篇日记,是因为我遇到了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事情——梦境里癫狂至死的小说作家、现实里离奇失踪的好友。一页画有诡异纹样的符纸,其上附有一张如何进行时空穿梭的说明。
还有一揲以《鹿神歌》为主题的打印材料,似乎是这些杂乱无章而又异常疯狂事件的起源。它们将我的平静生活冲撞地七零八碎,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——请原谅如此夸张的措辞,但现实已经将我秉持的科学精神瓦解。
在讲述《鹿神歌》以前,我希望为各位介绍我的同事兼挚友——林学智,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学系的博士。他聪慧敏锐,谨慎谦虚,待人真诚,虽然有些古板,但仍可称为君子。
他近年专注于清宁省赫敏族萨满的民俗学调查,并于二零二七年二月前往和国天理大学访学以寻找相关材料。四月二十三日,他向我邮递了一封信件,并附有几则资料——他对科技敬而远之,仅通过纸质邮件来进行交流。在信件中,他只提到目前的研究方向是一位赫敏族萨满的神奇经历,并向我请教青莲市图书馆是否存有一部名为《清宁见闻志》的民国笔记。
萨满名为「卫江升」,生卒年不详,出身于清宁省一户较为富裕的渔民家庭,声名不显。转机发生在一九一七年,他在看到一列火车驶进车站后而受到惊吓,昏迷并发高烧整整一周时间。
在这一周时间,卫江升陷入了离奇的幻境——他与一只名叫「Ku-Lin-Zhu-Ye」的梅花鹿交谈,这只梅花鹿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,古今中外,无所不精。它向卫江升表明,它乃世间鹿神,为世间走兽之统领。
然而其时正值外族入侵,生灵涂炭,走兽难逃厄灾。因此,它向卫江升传授所谓“鹿神歌”,希望卫江升作为鹿神使者游走世间,保护生灵,以鹿神歌庇佑世间走兽。
卫江升醒来以后,他的头脑中凭空出现多则文意神秘的歌谣。他能够流畅地吟唱,仿若与生俱来的天赋。从此,卫江升贯彻鹿神的旨意。他乘坐火车游历各省,途中吟唱晦涩难懂的歌谣,他将其称为鹿神歌。
每当他遇见动物尸体,便跪在尸体前虔诚祈祷,同时吟诵晦涩的诗歌以作纪念。之后将动物毛皮剥下,以稻草填充,制成标本。关于这些标本的去处,文献里没有明确记载。但林学智发现青莲市博物馆尚存有一件梅花鹿标本,或许出于卫江升之手。
收到林学智的材料后,我立即前往青莲市图书馆寻找《清宁见闻志》,最终在尚未对外公布的古籍室内见到一本残破的线装古籍。笔记作者名为陈备,活跃于民国时期,是清宁省明顺市的一位矿坑管理人员。根据序言,陈备年少时赴清宁省立学校读书,后为躲避战乱,寻求安稳,故谋求关系在矿坑做管理工作。至于《清宁见闻志》,则是他的个人日记。
根据陈备的记载,在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四日,一位披头散发,衣服满是补丁的老汉来到矿坑。只见他跪在矿坑前痛哭不止,而后念诵奇怪诗歌。陈备本想驱赶他,但在接近他时却感受不到臭气,反而传来奇异香味。其时世道荒乱,奇人异士颇多,陈备亦略有耳闻,故不敢多加惊扰。
该老汉跪在矿坑处,吟唱晦涩的歌谣,连续三天时间不吃不喝。吟唱结束之际,矿坑上方天空突然有成群苍鹰飞来盘旋,其景甚为骇人。陈备见状,高呼神迹。老汉来到陈备面前,声音沙哑,感谢陈备未驱逐他,并且以鹿神之名赐福陈备平顺安康。
陈备大喜,询问老汉姓名。老汉听后淡淡一笑,仅言俗名江升,而后不见。后来陈备寻求朋友追寻线索,才知老汉已在清宁省多个地方吟诵诗歌,且神异频出,追寻者甚蕃。
陈备感念老汉,为其子取名为“念升”,正如老汉所祝福,陈备于乱世并未受波折,并且十分长寿,至九十三岁于睡梦安详离世。
事情至此并未结束,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的记录下方存有一行铅笔字的痕迹,直接将《鹿神歌》推向神秘学的研究范畴。这行铅笔字虽然被橡皮擦抹,但依稀可见。经过仔细辨认,内容如下:
陈备,祭品,邪鹿接引。念升,病入膏肓。
面对这两种截然不同而又充满神话色彩的叙事,我的兴趣油然而发。我向林学智邮寄了《清宁见闻志》的影印材料以及个人理解,并请求林学智分享更多信息。
整个五月,我都在焦急地等待林学智的回信。当时的我并未料到,梦魇已在此时张开利爪,将我笼罩其中。自从五月九日起,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位名叫林铭的小说作家。然而在梦境中,我仅作为旁观者去观察他的生活。
虽然林铭有一份较为稳定的文稿工作,但他却郁郁寡欢,并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。因为他经常遇到违背常理而难以解释的奇事,例如走在街上看到商场顶楼缠绕有巨大怪木,但路人却熟视无睹。坐在公交车上遇见没有手的残疾人,却看到售票员笑吟吟地从空中接过钱币。
林铭本就不算坚强的内心最终被怪兽压碎——一只具有鲶鱼状脸的人身怪兽在大街上蹦蹦跳跳,而后吞掉一位行人。林铭疯狂大喊,但旁边的行人漠不关心,反而将其视作精神病。
那只怪兽听到林铭的喊声,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林铭,露出暴虐的邪笑。林铭当场失去意识,当他醒来时发现躺在床上,仿若一场梦境。然而上衣外兜内手机记录的运动时间以及步数,残忍地向林铭告知了真相。
林铭陷入了极度的恐慌,但身边无人理解,甚至指责他自编自演,只为博得关注。直至那一天,他的意志濒临破碎,颤抖的双手各持墨笔,将书桌上的纸张反复书写、撕碎,他的眼睛渗出鲜红的血液,但他不管不顾,甚至用血液书写,狂放而又潦草。费解的是,纸张上似乎出现了熟悉的名字,我难以断定那过于潦草的笔画究竟是不是“柳羽”二字,但依稀辨得右方的“柳风”两字——我的亲生弟弟。
作为旁观者的我无法理解林铭,但是能够清晰感知到他的痛苦以及疯狂。他像是看到了一种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神秘存在。在书写的时候,林铭喃喃地念着难解的语句,例如“犴做衣”、“踏罡斗”等,其涵义晦暗不明。在即将猝死以前,林铭恢复了神志,他一笔一画,十分虔诚地写下了极为清楚的三个字:鹿神歌。
我难以用寻常的言词形容那种深切的恐惧心理,从深夜惊醒的我坐在书桌前,反复地翻看林学智的资料。最终我强行说服自己,这只不过是“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”,以及我平日经常阅读如“克苏鲁神话”般的文学作品,从而产生了这荒诞的梦境。
然而我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研究院院长的一通电话击破,乃至崩塌。天理大学的工作人员向院致函,询问是否有林学智的消息——他已经失踪三周了。”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04-28
第二章 柳风的调查
我疲惫地放下纸笔,桌前的圆镜映出一张苍白而又憔悴的脸庞。充满血丝的无神双眼,密密麻麻的散碎胡须,已无往日的意气风发,近日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耗费了我大量心力。我抬头看了看万年历,今日是二零二七年六月九日,距收到林学智失踪的通知已经过了十天时间。
当博物研究院收到公函时,便立刻报警。警方同研究院合作,先后派遣多批人员赶赴和国天理大学进行调查。然而林学智仿若凭空消失——和人称之为“神隐”,在五月九日之后,没有人,甚至没有监控再记录有林学智的任何痕迹。
根据天理大学的信息,林学智四月中旬便前往东京搜集资料,之后未有任何信件传来。五月九日的监控显示,林学智上午九点前往东京大学图书馆,下午三点左右离开。奇怪的是,他像是故意躲避监控。关于他的最后行踪,定格于东京郊外的深林。
五月二十九日,东京大学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发现林学智还未取走打印资料,拨打留存电话也无人回应,故联系天理大学询问情况。天理大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于五月三十日来函询问林学智的行踪。在得到否定答案后,博物研究院与天理大学立刻报警,两国协商并组成调研队追查林学智的下落。
六月七日,调研队通过博物研究院联系到我,向我告知林学智在东京大学遗留了大量文稿,这些文稿主要围绕清宁省赫敏族萨满而展开。文稿中夹杂着一封信件,标题为「致柳羽」。这封信件以一种特殊的加密方式写成——林学智曾与我共同创造的加密游戏,调研队无法看懂这封信件,故希望我能协助调查。
解译这封信件后,我开始怀疑并猜测林学智是否走火入魔。我难以想象,林学智作为一个传统古板,社交范围极窄的无神论者,竟然创作了一篇如此疯狂的调查报告。然而林学智所列举的资料是如此真实,我的世界观亦因此动摇。
在信件中,林学智提到自十九世纪起,一个被称作「公平会」的神秘组织潜伏在和国东京。公平会信仰一尊被称作「Cen-Ji-Ni」的神秘存在,而这尊存在与华国「鹿神」存在重要关联。
林学智通过各种渠道与公平会的一位教士取得联系,并获得了一张能够穿越时空的符文。然而他的举动被公平会发现,已经无法逃脱。在结尾处,林学智表明他已心存死志,并决定放手一搏,但希望我能够延续他的研究,帮助他破解鹿神歌之谜。
信封里夹杂着一页用加密文字写成的符文使用说明,以及那页林学智拼命得到的符文。那页符文纸质轻薄,十分顺滑。符文形状类似一巨大鱼头,以浓厚的黑红色线条勾勒而成,给人一种难言的诡异感。调研队无法理解这张符文与说明,所以一并交给了我。
虽然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意外,但诸多巧合却令我不寒而栗。尤其是林学智在五月九日失踪,而我恰好从那天开始梦见林铭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”一阵敲门声传来,我前去开门,发现是柳风买早餐回来了。
柳风是我的亲生兄弟,但他的性格却与我截然不同。我算是传统意义的好学生,性格内敛,专注学习,往往被朋友称作书生。柳风则更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,他今年二十八岁,比我小三岁,原本是一名田径运动员,后来因伤病退休,目前在一家健身房工作。他日常习惯戴一顶彩色渔夫帽,穿着一身黑色风衣,下身搭配一条劲装牛仔裤,脚踩一双卡其色马丁靴。这种混搭设计令我不解,但他却认为这样会显示俊朗与帅气。
在柳风的肩膀上,趴着一只懒散的大橘猫。它是柳风晨练时候遇到的流浪猫,叫做咕咕。当时橘猫咕咕正在摆弄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,柳风正好从旁边路过,发现咕咕直直地看着它,而后一直跟着他,甩也甩不掉。柳风对咕咕也有一股天然的熟悉感,感觉咕咕很有灵性,也就将其安置在家。
“哥,休息一会儿。”柳风提了提手中的油条,“先吃点早饭吧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点头,熬夜许久确实有些饥饿,而长久思考又未有结果的谜团亦使我烦恼,通过食物来打消烦躁情绪或许是不错的选择。
柳风脱下背包,从其中拿出一叠资料,放在桌上,“当时你让我搜集一些关于梦境的资料,幸不辱命。”
“好的。”我将猫粮倒在咕咕的专用饭盆,而后拉开椅子,将豆腐脑倒入碗里,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,烦恼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。
柳风打印的资料主要是一些学界论文。按照这些研究,华国自古以来即重视梦境。商代王室夜有异梦,要举行隆重祭祀以占梦。甲骨卜辞有许多处都提到鬼梦,但当时的鬼主要是指死后且具有神性的祖先,并非是现今所言的鬼怪。
殷商时期的占梦,是指通过梦境与祖辈先人进行交流,从而实现“通神”、“占神”。至于秦汉时期,从放马滩出土的秦简《丹》,记载了一位死而复生的人类,向其他人讲述自己在鬼界做鬼的经历。
“死而复生?鬼界?这确实很神奇。”我在论文上勾勾画画,“如果没有鹿神歌这种梦境赐福的事迹,我会将梦境理解为人类大脑为满足自身幻想的天马行空。”
“但梦境有好有坏。”柳风指了指一篇论文,“这篇论文介绍了所谓驱邪梦,祛恶梦的说法。秦汉时期记载有食梦神兽伯奇,出土的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里亦记载有时人向伯奇祈祷而驱除恶梦的术语。”
“在一些古籍当中,我们也能见到通过祈祷而梦见神秘存在的文字。在一些恐怖小说或电影中,文字以及部分物品还能够充当灵怪降临真实世界的媒介,比如笔仙。”柳风笑了笑。
“这些还是无法解释鹿神歌之谜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目前的线索都断了。院里告诉我,调研队没有找到任何与林铭、陈备、陈念升有关的信息。至于《清宁见闻志》,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只能确定这本书很早就存放在古籍库,但相关信息一概不知。”
“那我们岂不是无路可走了。”柳风皱了皱眉。
“还有最后一条路。”我抬头望向书房,做出了那个疯狂的决定。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05-24
第三章 诡异的鹦鹉
1916年1月3日,青莲城铁路列车站。寒风凛凛,落叶萧瑟。街上行人步履匆匆,难见笑颜。此时正处于和国占领期间,铁路列车站亦由和国殖民政府统筹修建,目前已初具规模,已经在清宁省内以及较远的萍林省通行。
我抖了抖披肩的落叶,叹了口气,转头看向柳风,只见他还在逗着咕咕,一副乐天派的模样。
经过一系列的整备,我准备在二零二七年七月三日进行时空回溯。其过程并不繁琐,根据说明,我只需要在特制纸张上写有回溯的时间地点,而后将其点燃,一分钟后便会产生时空隧道。在忐忑不安又激动的氛围里,我和柳风亲眼见证了一道古朴大门凭空出现,而后将我们席卷其中——因此咕咕也穿越了。
虽然没有发生意外情况,但我仍然不敢放松警惕。1916年处于华国的民国时期,此时军阀当道,民不聊生,稍不注意便会横出事端。
“那篇文章没有记载卫江升出现在列车站的具体时间。”我拍了拍柳风的肩膀,希望他能严肃一些,“估计我们要在青莲市待上一段时间了。”
“所以我不能理解,你为什么要提前一年时间来。”柳风将咕咕放在肩上,“我记得卫江升是1917年在梦境中得见鹿神的。”
“有备无患。”我的眼睛闪烁着光芒,“你想过没有,卫江升为什么会因为列车进站而受到惊吓,以及受惊吓与鹿神之间的联系。”
“你认为鹿神信仰早就开始流传了?”柳风笑道。
“很有可能。”我沉声道,“所以我们要占得先机。”
“那我们只能先从青莲市找找信息了。”柳风点点头,“正好尝尝青莲市的特产美食。”
“别光想着吃。”我无奈道,然后远处的一个算命摊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“那个算命摊有异常吗?”柳风凑上来问道。
“你看那摊子旁边挂的鸟笼,里面有只鹦鹉。”我指了指鸟笼,“那只鹦鹉的眼睛是红黄色相间。”
“没有啊。”柳风摇摇头,“它的眼睛不是黄色吗?”
“那咱们就去算算命。”我径直走去,当靠近算命摊时,我才直观地感受到这只鹦鹉的诡异。
这只鹦鹉通体呈现银灰色,腹部羽色较淡,应该是非洲灰鹦鹉。非洲灰鹦鹉的智力较高,在古罗马被视作贵族的象征。只见这只灰鹦鹉目光炯炯,虹膜红黄色相间,看见我们一行人走来,还扑腾扑腾翅膀,神采奕奕,仿若人类。
“老板,你这只鹦鹉很有灵性啊。”我向算命摊旁的老板打声招呼。算命摊旁边有一位驼背老者,他的背部以夸张的幅度弯曲,看起来极为可怖。
只见老者缓慢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们,他张开仅剩四五颗牙齿的嘴,沙哑道,“它是有灵。”
“灵?”我敏锐地抓住老者的字眼。
“呵呵呵……”老者无言笑道,不做多言。
“羽哥,这鹦鹉确实是黄色眼睛啊。”柳风轻声道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我盯着鹦鹉的红黄色眼睛,点了点头。我并不怀疑柳风的视力,如此看来,只有我能看出鹦鹉的红色眼睛,而这更坚定了我探寻鹦鹉来历的决心。
“老板,请问您算命吗?”我向老者问道。
老者轻抬眼皮,手指点了点算命摊的牌子,“不问来生,只谈俗世。”
“还有人向您算来生啊。”我轻笑道。
“有啊。”老者低头咳嗽,“这世道,不想活的人太多了,都想来世找个彩头。来世这东西,得找阎王老爷算,我这糟老头可算不起。”
“那您算命有什么讲究呢?”我凑上前去,“生辰八字?”
“呵呵呵……”老者的笑声很轻,露出昏黄的门牙,“客人应该是从远方来吧。”
“有何指教?”我点点头。
“青莲不是个太平地方。”老者的声音含糊不清,“外人还是避而远之。”
“没办法。”我苦笑道,“既已踏入,便无法回头。”
“客人的命数我看不透。”老者突然站起,苍白的脸颊伸到柳羽面前,“看来客人不是此间人。”
“但也无妨。”老者又慢慢悠悠地坐在地上,眼神却一直注视着柳羽一行人,流露出复杂的神色,“自从和人来到这片土地,哪还有清净日子。”
“人生在世,身不由己。”我拱拱手,“还请老板指点迷津。”
“老头我没什么指教。”老者摆摆手,“客人看这鹦鹉,它里面有一颗灵。”
“灵?”我询问道。
“对。”老者仿佛来了兴致,“山里,河里,石头里,天地灵气滋养,不就有灵吗?动物也是这样,被灵气滋养久了,也有灵。”
“如果客人想算命,还是得问问这天地的灵。”老者咧嘴笑道,“老头我就是个守灵人。”
“请问该如何问灵呢?”我的头脑急速运转,思考青莲市的本土民俗,并未了解曾有过所谓的“守灵人”。
老者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,默念。但声音极小,我很难听清,只能勉强听到“星火起”、“寒鸦散”等晦暗不明的词汇。
而后老者站起,跪在鹦鹉面前沉吟道,“He-Rui-Sa,He-Rui-Sa。神鹿落在盛京城,天鹅咬了海东青。北边来了长毛妖,东海的魍魉过鬼桥……”
老者越念越快,而惊骇地看着老者,他清楚地听见老者所言“神鹿”,这与卫江升所言的鹿神是否有关系呢?
老者足足念了一分钟,方才起身。但我能够感受到老者的神态变得十分疲惫,脚底甚至渗出红色液体。
“客人,请问吧。”老者的声音愈加沙哑,咳嗽也愈加频繁,“咳咳,只能问一个问题。”
“问鹦鹉吗?”柳风看着老者诡异的行为,内心仿若有股难以压抑的难受情绪,忍不住出声问道。
“问灵。”老者缓缓坐在地上,闭上眼睛,“问灵。”
我看着老者疲惫的神态,示意柳风别再追问,而后缓缓站在鸟笼面前,“请问灵,您能否告诉我们有关鹿神Ku-Lin-Zhu-Ye的信息呢?”
“呲——”极其凄厉的声音响起,将我吓了一跳,只见灰鹦鹉的眼睛充斥着诡异的红丝,羽翼亦疯狂颤抖,仿佛听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。
老者听到鹿神Ku-Lin-Zhu-Ye,眼睛亦猛地睁开,闪过一缕精光,但随即又闭上眼睛,沉默不语。
“尔灵山,鹿嘶鸣,五万亡灵铸山形。”一股极为沙哑的声音响起,听来极为凄厉恐怖,我的身心极为难受,咕咕也竖起了毛发,颤抖不止。
这股声音显然来源于灰鹦鹉,此时的灰鹦鹉已无原有的光鲜亮丽,它的羽翼像是被某种力量拔过一样,十分凌乱。
灰鹦鹉的眼睛亦充满有血红丝线,这些丝线流动而又相互缠绕,如同古树根一般繁密,甚至有冲出眼眶之势,十分恐怖。
“客人,离去吧。”老者的声音响起,“已经结束了。”
“请问酬金多少?”我点点头,恭敬问道。
“已经付过了。”老者摆摆手。
我沉默许久,不语,而后三鞠躬,转身离去。
待我们一行人离去后,老者旁边的灰鹦鹉沉声道,“江升,你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。”
“那个男的是变数。”被称为江升的老者再也压制不住,吐出一口鲜血,“他不属于这个世界,破局人或许就是他。”
“为了这个可能,你替他死了一次。”灰鹦鹉喃喃道,“希望如此吧。”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08-17
第四章 和美饭店
“羽哥,你怎么这就走了。”柳风跟在我身后,“那只鹦鹉说得不清不楚,还没弄明白呢。”
“先找个地方住下吧。”我摆摆手,叹了口气,“那老板和鹦鹉怕是付出了沉重代价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柳风点点头,心有余悸,“那只鹦鹉的模样太恐怖了。”
此时我轻皱眉头,我清楚地记得,他回溯时空来到青莲市的时间是1月3日下午四点,当时行人虽然不多,但还算热闹。如今已是六点,但街上鲜有行人,就连小摊贩也寻找不见。
“六点不算太晚吧。”我轻声道,“怎么会这么空旷。”
“羽哥,你看前面有家饭店,应该可以住宿。”柳风指了指前方,柳羽定睛一看,发现前方有家装修较好的西式风格酒店,匾额有四个大字,“和美饭店”。
“去瞧瞧。”我暂且压住内心的疑惑,仔细观察酒店格局。和美饭店整体呈西式布局,走进内店,装潢精美,格调优雅。
“客人是要用餐吗?”一位模样清秀的青年女子走上前来,旗袍的流行始于1925年后,所以女子仍然穿着西式风格的佣人服饰,还算贴身。女子模样不算精致,但格外清秀,颇具气质。
“住店。”柳风大大咧咧道,“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也端上来,不差钱。”
“逞能。”我白了柳风一眼。柳风当得知要回溯至民国时期时,便通过各种渠道大量采购民国时期的货币。因此当我看到柳风一副暴发户的样子,既生气又想笑。
“好的,客人可以称呼我为翠翠。”青年女子翠翠微微欠身,“请问客人是在大厅用餐,还是在客房。”
我看着招待处所挂的酒店客房品级表,依次为“兴”、“旺”、“和”、“美”四种,“来两间美字号房,先定一个月时间,食物送进客房就好。”
“好的。”翠翠涵养较好,未露喜色,在柳风付完定金后,从招待处取出两把钥匙,带领我们一行人前往六层。
和美饭店共有七层,一层是大众餐厅,但客人不多。二层也是餐厅,但分割成各个包间,以花卉点名。
三层至六层分别为“兴”、“旺”、“和”、“美”四种客房,各层因品级不同而别有洞天。例如三层“兴”字号楼层仅有棋牌室,而四层“旺”字号楼层在此基础上还配有咖啡厅。第七层是饭店工作人员的专用楼层,不知道其具体情况。
当我们上至第五层楼梯时,从六层下来一位中年男子。该中年男子尖脸鹰眼,面部颇为怪异,他步履不停,同时直勾勾地看着我们。
我尽可能躲避中年男子的目光,但在擦身而过时,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,似从中年男子身上传来。
“客人,您们的客房是6006,6008。”翠翠带领我们来到客房6006门口,只见客房房门装修颇为华丽,由上好林木制成。
“每层都有我们的服务人员,客人有需要可以摁房间里的响铃,会有服务人员上门服务。”
“好的。”我点点头,似作漫不经心状,“翠翠,你知道刚才从六层下来那位朋友叫什么吗?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翠翠露出歉意,“为客人保密是我们的宗旨。”
“没事,只是觉得面善,好像以前见过。”我努努嘴,示意柳风取出几块大洋,“最近才从国外回来,看那朋友怕是老相识。”
翠翠面色一喜,而后快速从柳风手中抽过大洋,并迅速放入袖内,“客人太客气了。关于六层那位客人,行事颇为神秘,小女仅知道他姓作黄,平日里晚出晨归。”
“晚出晨归?”我轻皱眉头。
“对。”翠翠点点头,脸上浮现有轻微的惧怕神色,“客人既是从国外归来,想来还是要注意,尽量不要在晚上外出。”
“这有什么讲究吗?”柳风揉了揉正在合眼休息的咕咕。
“客人有所不知。”翠翠朝楼层远处望了望,而后压低声音,“自从和人来了青莲,就开始在各地动工,也不知道挖些什么。但是和人自己不愿意挖,就经常抓汉子过去干活。”
“后来青莲有些汉子就闹事,和人就妥协了,说可以自愿,挖一周给五块大洋。”
“五块。”我点点头,在民国时期,五块大洋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,“这和晚上不外出有什么关系?”
“客人您们心善,小女也就不瞒你们了。”翠翠咬咬牙,仿佛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,“和人要求怪,白天不挖,就要晚上挖。小女村里就有汉子去帮和人挖东西,那汉子是家里姐姐相好的,叫阿牛哥。挖了一周,结果一天晚上偷偷回来了,脸上都是血。他跑到姐姐家里,疯言疯语地说和人挖的是邪东西,要毁了青莲城。姐姐听了也害怕,但也不知道能做啥,就照顾了他一晚上。结果第二天和人军官就来村里了,说阿牛哥偷了他们和人的宝物,晚上给跑了,直接把阿牛哥带走了。当时姐姐出去打水,逃过一劫。”
“村里其他人不知道,但姐姐知道,姐姐看俺在城里做工,就让俺小心点,也看看能不能打听下阿牛哥的下落。”翠翠边说,眼泪边流下来,“有一天,俺就深夜偷偷跑到街上,想看看哪有动静,结果发现街上有穿着黑色衣服的人,他们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,看着像骷髅,后面还跟着和人,和人背着大蛇皮袋,里面像是有人在挣扎。”
“当时俺吓坏了,就赶紧跑。”柳风拿出纸张替翠翠擦泪,“后来俺听说那街上有户人家找不着了,说是失踪了。俺就想到那和人背着的蛇皮袋,想是不是和人就晚上抢东西,抢人。”
“造孽啊。”我深深叹了口气,而后思考了一会儿,待翠翠情绪稍微稳定,缓缓道,“翠翠,你知道那条街叫什么吗?”
“庆仁街。”翠翠缓缓道,“所以客人你们晚上千万不要外出,真的,千万不要外出。”
“好的。”我重重地点点头,而后又从柳风口袋里抽出几块大洋,“翠翠,我们最近都会住在这里。不瞒你说,我们有个亲戚也是帮和人挖东西去了,我们来这也是想探探消息。”
“这张支票你收着,你要有什么消息,就告诉我们,我们也帮你找你阿牛哥的信息。”
“感谢客人,感谢客人。”翠翠直接跪下,想要磕头,柳风赶忙拉住她。
“切记,不要告诉别人,我们的信息。”我安抚翠翠的情绪,“你有困难就找我们,我们会帮你。”
待翠翠离开,我的情绪愈发沉重,只觉庞大的乌云遮住我的视线,难以看清前路方向。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09-02
第五章 守灵人
夜已深,青莲城沿溪二街的一座小院落,里面坐落着一间低矮的平房。
房间充满着阴暗和宁静,四周弥漫着深邃无比的黑暗,仿佛吸收了所有光彩。房间里的物品与家具仿佛被黑暗吞噬,甚至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。
被称为江升的算命摊老者坐在房间的正中心,双目紧闭,喃喃低语:
“He-Rui-Sa,传奇拥有神力,异于众。
He-Rui-Sa,独身越过荒野,照亮途。
He-Rui-Sa,割去青色长发,证奇妙。
He-Rui-Sa,双手解锁缰绳,沐风霜。”
当老者念完“沐风霜”三字时,有一道月光仿佛突破窗户原有的阻隔,直透房间。光晕轻轻地柔和地洒落在地板上。月光缓缓挪动,仿佛在墙上欢呼跳跃,如一层轻纱舞动,散出淡淡光芒。
老者缓缓站起,睁开眼睛,静静地看着窗外,“我还能活一年时间。”老者十分淡然,像是已经看透了死亡。
“He-Rui-Sa无所不知。”墙壁逐渐显现出一只鹦鹉的身形,而后鹦鹉展开羽翼,费力地飞到房间窗台,甚至差点摔倒,“但是也无能为力。”
“灵熙,那位年轻人提到了神鹿的名讳。”老者的声音沧桑而又深邃,仿佛蕴藏着千年岁月的沉淀和世事的历练,“你还好吗?”
“那股堕落的力量本来就追踪到了咱们,我已经尽力摆脱了。”被称为灵熙的灰色鹦鹉眨扇了扇翅膀,而后倚靠在窗台的花盆处,眼神流露出复杂的神情,言语十分疲惫,“但刚才的问灵提到了神鹿,我又被它缠住了。刚才我想吸收灵气,却发现这副躯体已经濒临崩溃了。”
“咳咳,或许这即是命数。”老者痛苦地咳嗽几声,“它要来了。”
今夜的气氛有些凝重,沿溪二街上没有一道人影,只有偶尔几声怪异的虫鸣。远处似乎传来了某种古老的咒语声,一阵阴沉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街道。
这时一道斜影踉跄地从远方走来,“真痛快。”一名老汉左手拿锣,右手拿起怀里的葫芦往嘴里灌。如有懂行的人,便知道老汉喝的是城西哑女酒坊酿造的烧刀子酒,甚是暖胃。
这老汉是沿溪二街的打更人,打更本来是双人一组,但搭档却因老母生病请了几天假,所以就由老汉一人打更。
天空中的月亮也愈加苍白,不复以往的恬静温和,宛如逝者惨白的脸庞。就在这时,一阵冷风袭来,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道难以名状的黑色阴影。
这道阴影仿若凝聚了这世间所有奇形怪状之物,它的轮廓像是孩子在纸张上的没有章法的胡乱涂鸦,但仔细品味,又给予观者一种奇异的和谐感。
一只正酣睡的护院田园犬突然惊醒,此时虽是冬天,但田园犬却止不住地流汗,只见它紧咬牙关,拼命地压抑住想要吼叫的欲望。脆弱的心灵告诉它,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。
这道阴影正在以奇怪的频率蠕动,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缓慢地酝酿力量,似乎全世界都在等待着阴影中的生命体凝聚形成,或者说是复活。
不知过了多久,阴影不再蠕动,而是在地面上形成一具人类身躯轮廓的实体。实体所散发的阴冷气息十分沉闷,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地捏住喉咙,而后狠戾地用力捏碎。
“这是什么东西。”老汉迷迷糊糊地走到阴影附近,歪着头看着眼前这团像是黑雾一般的存在。他借着月光,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存在,直接被吓得清醒起来。
由阴影汇聚的实体缓缓站起,它像是一团黑烟缭绕而成的人形,脸面没有任何人类性质的器官,只存有类似鲶鱼的两只眼睛和一只布满牙齿的鱼嘴。
它的眼睛散发出一种阴冷的黑色光芒,毫无规律地转动,似乎在散播这世间的恶意。鱼嘴则以某种特定的规律转动,黑色的鱼齿嘴让人感觉甚是恐怖。
阴影缓缓转头,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老汉,干硬的嘴巴别扭地露出一个惨惨的微笑。
“He-Rui-Sa……He-Rui-Sa。”阴影低吟道,它的声音极为尖锐,宛如地狱,像是汇聚了这世间一切的嘈杂以及罪恶。老汉的脖颈直接被利爪撕碎,怀里的葫芦跌落在地,只留一道清旷的声响。
“来了。”老者话音刚落,原本在街道的阴影如瞬移般出现在房间内,狠辣的血爪扑向老者的心脏。
“He-Rui-Sa,护。”老者将鹦鹉搂进怀里,迅速低吟道,“天地凝固,护佑我等。”
老者说完后,他的身边出现了淡绿色的光圈,阴影的血爪并没有穿透光圈,反而被震到房外。老者恨恨地看着房外的阴影,“阴魂不散。”
“和我一起回去吧,He-Rui-Sa。”
“该死的邪道。”老者强压怒火,看了看怀中的鹦鹉。鹦鹉的眼睛紧闭,有血液缓缓流出。原本凌乱的羽翼已然软弱无力,再无生机。老者痛苦地看着鹦鹉,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,以极快的速度吟唱晦涩不明的歌谣:
He-Rui-Sa,诸邪退。魂魄断,命数绝。
He-Rui-Sa,高声祈请。以心血,子嗣延绵。
阴影虽听不清老者的歌谣,但亦知不能让老者完成吟唱,故疾冲向前,双爪并挥。但老者语速更快,当吟唱完毕之时,老者竟然在返老还童。
他的头发不再苍白,替以洋溢生命气息的黑色。眼睛也不复浑浊模样,散发着神异的光辉。背部也缓缓挺直,身体变得轻盈无比。
老者看向前来袭击的阴影,眉头微皱,左手轻柔地抱着鹦鹉,而后慢慢抬起右手。原本静谧的夜空突然传来阵阵微风,老者的右手手臂有节奏地按照逆时针方向环绕,微风不断地收缩与凝聚在手臂周围,并形成强烈的气流,其中闪烁着微微绿光。
阴影感受到老者的气息不如以往般平静,竟然如狂风般凛冽。但它不管不顾,反而双爪变拳,狠狠地砸向老者的头颅。
老者并不慌张,脚步后撤,躲过阴影袭击。同时双腿猛地发力,跃于天空,右手化掌,携着已凝聚为气流的狂风砸向阴影的脸庞。阴影躲避不及,直接承受了老者的重击。在拍到阴影脸部的瞬间,老者伸出两根手指,戳进阴影的眼睛。
“吼!”一道凄烈叫声响彻夜空,阴影发出痛苦的咆哮,扭曲的脸庞充满着狰狞与愤怒,两行黑色的液体从紧闭的眼睛流出。阴影跌坐在地上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但奇怪的是,老者并未继续攻击。阴影忍住痛苦,希望寻求到老者的气息,然而老者像凭空蒸发一般,没有任何痕迹。阴影继续感知,发觉不远处有一只鹦鹉尸体,那只鹦鹉尸体已千疮百孔,残破不堪。
“He-Rui-Sa。”阴影沉声说道,“还残留有如此力量。”
说完,阴影即消失不见。
第二天,沿溪二街居民的不安与恐慌响彻了整个青莲城。守备队赶到时才发现,负责沿溪二街的打更人已经惨死在街上,脖颈被捏得粉碎。而打更人靠近的那户院落内到处都是鲜血,院内的五口人全部被残忍杀害,如同人间炼狱,在最显眼的门口处,挂着一只田园犬的尸体。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09-02
第六章 尔灵山
夜晚的帷幕缓缓拉开,朱雀街的和美饭店显得十分宁静。在6006房间,一盏茶油灯轻轻摇曳。被后世称为“银行家台灯”的煤油灯在二三十年代才进入华国视野,此时流行的照明工具仍是流传已久的茶油灯。
茶油点灯,较其余油脂更为明亮,且散发出阵阵香味,为古代文人所推崇。故有诗云,“道人结屋云深处,自捣茶油供佛灯。”
摇曳的灯火使房间变得朦胧而温馨,传递出一种古朴而优雅的氛围。投射在墙上的灯光勾勒出深邃的影子,颇具神秘感。柳羽与柳风对坐于床榻,其上有一茶几,各置一杯清茶,从阳台传来阵阵微风,香气四溢,别有意境。
“风,你有什么发现吗?”我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打桌沿,目光聚焦于茶几散放的几张纸张与一个小型录音笔。倘若仔细查阅,会发现纸张所录的文字为算命摊老板的言语,旁边还用小字标注老板的行为。
“有很多不解的地方。”柳风难得严肃起来,皱了皱眉头,而后拿起笔,在纸上勾画起来,“先不说那只奇怪的鹦鹉,老板的许多言语都很诡异。”
“他说你不是此间人,看不透你的命数。”柳风咂了咂嘴,“仿佛他知道咱们是穿梭时空过来的。”
“或许和所谓的灵有关。”我用笔圈起“守灵人”三字,“老板说他是守灵人,而那只鹦鹉体内即有灵。你再看这句……”
“He-Rui-Sa,He-Rui-Sa。神鹿落在盛京城,天鹅咬了海东青。北边来了长毛妖,东海的魍魉过鬼桥……”柳风默默念道。
“老板的信仰应该叫做He-Rui-Sa,也就是老板所称的灵。”我沉声道,“至于守灵人,我想起了卫江升自称鹿神使者,这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。”
“确实,这里有一句叫做神鹿落在盛京城。”柳风十分赞同,“要是这么思考的话,鹿神其实和He-Rui-Sa一样,都是灵。”
“那老板和鹦鹉的反应就很奇怪。”我轻抿了一口茶,“老板当时跪在鹦鹉面前,念了那段神鹿落在盛京城的文字。在他念完之后,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一下变得很弱,看起来十分疲惫。”
“还有那只鹦鹉。”柳风至今心有余悸,“它的羽毛突然炸起来,那叫声太凄厉了。”
“那时候,鹦鹉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?”
“还是黄色,我似乎看不到羽哥你所说的红色血丝。”柳风重重地点点头,“羽哥你应该是具有特殊的能力,比我要强很多。”
“特殊的能力吗?先不说这个了。”我轻揉太阳穴,十分迷茫,“就目前的记录,我感觉老者所信仰的He-Rui-Sa应该与鹿神Ku-Lin-Zhu-Ye不太对付,很有可能是敌对关系。”
“但它们以前或许是朋友。”我重重地点了点那行字,“如果是敌对关系,怎么会称呼为神鹿呢?尤其是后面那句话,北边来了长毛妖,东海的魍魉过鬼桥。长毛妖应该是指雄国人,雄国人体毛旺盛,性情野蛮,被时人称为毛子,长毛妖应该是对雄国人的蔑称。至于东海的魍魉,就是指和国人了。”
“这么说确实很通顺。”柳风点点头,而后话锋一转,“然而羽哥你别忘了,《清宁见闻录》有行笔记,写的是陈备是一个祭品,被邪鹿接引了。他的孩子念升则是病入膏肓,难以医治。”
“还有老板和鹦鹉,它们应该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算出鹿神的信息。”我的情绪逐渐低落,“老板让咱们离开的时候,我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,状态已经不太对了。”
“唉,确实。”柳风叹了口气,“虽然我觉得那老板有些神神叨叨,但感觉不像是坏人。”
“振作起来吧,明天再去找老板,看看他的情况。”我试图缓和压抑的氛围,“还是来看看鹦鹉给咱们的信息吧:尔灵山,鹿嘶鸣,五万亡灵铸山形。”
“尔灵山应该是指二零三高地。”柳风激动道,“当时我去博物馆找资料,在青莲市地方志看到了相关介绍。1904年,雄人与和人在青莲城外的古顺地区展开了激战,古顺地区有一个制高点,叫做二零三高地。后来和人取得了胜利,他们的指挥官在二零三高地建了一座小型纪念塔,还提了首诗,其中提到了尔灵山。”
说罢,柳风从背包里取出一摞文件,迅速抽出一张旧照片,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小诗:尔灵山崄岂难攀,男子功名期克艰;铁血覆山山形改 ,万人齐仰尔灵山 。
“所以尔灵山就是指二零三高地。”我点点头,“五万亡灵也能够理解,就是在二零三高地这个地方发生了惨烈的战争,有很多人死在了这个地方。”
“那鹿嘶鸣呢?”柳风不解道,“难道鹿神Ku-Lin-Zhu-Ye还参与了外族争斗。”
“不一定。”我突然幽幽说道,我沉思了一会儿,像是明白了些什么,“如果我们承认确实有灵的存在,那么其他国家是不是也会有灵,只不过是叫法不同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柳风瞪大了眼睛,他仿佛理解了我的弦外之音。
“北边来了长毛妖,东海的魍魉过鬼桥。”我轻轻念道,“北边的长毛妖,以及东边的魑魅魍魉,可能不只代表人类。”
“尔灵山,二零三。”虽然窗外只吹过轻阵微风,但柳风却感到寒意,“按照羽哥你的说法,我感觉那个和人指挥官将二零三称作尔灵山,似乎也别有深意。”
“再想想服务员翠翠说的话。”柳羽紧闭双眼,而后倚靠在床榻上,“和人们在晚上挖东西,不愿声张。还有那个叫做阿牛的汉子,说和人挖的是邪东西,要毁了青莲城。”
“还有深夜里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秘人,疑似装着百姓的蛇皮袋。”柳风深深地吸了口气,“天啊!我们到底在探寻些什么东西!”
“放宽心。”我指了指茶杯,尽力挤出一丝苦笑,“喝点茶,镇定心神。毕竟我们都能穿越时空了,应该不会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了。”
柳风苦笑一声,刚想说话。在阳台吹风观景的咕咕突然冲进屋内,横冲直撞,上蹿下跳,像是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。
“咕咕,冷静一点。”柳风头疼地看着地面散落的花瓶碎片,以及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咕咕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它出现了!它出现了!”咕咕的叫声极为凄厉。
“谁出现了!”我被吓了一跳,“一只猫竟然会说话!”
“邪鱼,Cen-Ji-Ni!”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10-09
第七章 和国邪鱼
经过我与柳风的慰藉,咕咕终于稳定了情绪,但还是一脸忌惮。
“咕咕,别害怕,有我在。”柳风扬了扬手臂。咕咕无奈地摇摇头,眼前不算粗壮甚至有些孱弱的手臂并不能给予它安全感,不过紧张的气氛亦随之冲淡,不似刚才那般恐慌。
“咕咕,你怎么会说话,以及你刚才大喊的邪鱼Cen-Ji-Ni是什么?”我温柔地抚摸着咕咕毛茸茸的大头,咕咕强稳心神,沉默了一会儿,深深地叹了口气,而后讲述了那段不堪回忆的岁月。
咕咕自称“道行深厚的千年猫妖”,纯属给自己贴金,然而它确实存活了很久,概有两百年。据咕咕回忆,它最初是和国江户城一只好吃懒做的大橘猫,被城里一户较为富裕的商家抚养,生活颇为惬意。
和国自古以来便多发地震,然而自1854年开始,和国很多地区都发生了地震灾害,频率较以前极不正常。 1854年7月9日伊贺上野地区发生了地震,造成上千人的伤亡。之后12月底,东海、南海与丰予海峡地区连续几天发生地震,上万人因此遇难。1855年3月、9月分别在飞驒、陆前地区发生地震。
在1854~1855年间,江户城发生有上百次不同程度的地震晃动。在1855年11月,一场剧烈的地震来袭,使江户城笼罩在黑暗之中,有上万人因此受伤与死亡。而咕咕正是因此,才莫名开启神智,看见那折磨它长达百年的梦魇——Cen-Ji-Ni。
说到这里,咕咕毛发悚立,似乎想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。我轻声道,“咕咕,缓一缓。”咕咕用爪子挠了挠脸,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。
在和国,鲶鱼能够引发地震的传说流传已久。传说有头巨大的鲶鱼潜伏于和国地底,头部位于鹿岛下方。1667年刊行有《尘滴问答》一书,其中记载有鹿岛大明神用神钉压制鲶鱼,以防其作乱的轶事。
1855年阴历10月被时人称为“神无月”,即和国神明将在此月聚集,无神镇守世间。因此部分神异人士称江户之所以地震,是因为鲶鱼作乱。当时鹿岛神前去聚会,鲶鱼伺机而动,最终突破“神钉”而祸乱世间。
尤其是在大地震之前,江户城的一名渔民在捕鱼时发现河中的鲶鱼异常活跃,他认为这是地震的征兆,这件事情流传甚广。在地震之后,鲶鱼作乱的说法更加深入人心。绘制有鲶鱼的木质印刷品在江户城迅速流行,时人将其称为鲶绘。
后来一些学者经过研究发现,鲶鱼确实会在地震前几个小时有颇为异样的表现,能够预测地震的来临。然而咕咕却对这些专家嗤之以鼻,因为它真正看到了那只鲶鱼——应该称之为邪鱼。
咕咕是只颇具灵性的橘猫,平时贪吃好玩,主人很宠溺咕咕,也不多加干涉。所以咕咕经常出去玩耍,或在河边抓小鱼觅食。
在地震来临之前,咕咕便在河边抓小鱼。但是它发现许多鱼儿都疯狂地往河流下游游去,它天性好奇,便寻着鱼儿的方向跑去。
兜兜转转,咕咕发现自己迷失在了一片深林里,冥冥之中,它仿佛听见远处传来奇异的咒语声。咕咕当时并未开启神智,但它能清晰地感知到咒语的古老,那是一种类似于呻吟与叹息的声音,还夹杂有阵阵哭泣。
虽然咕咕无法理解咒语的内涵,但它仿佛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鲶鱼状怪兽,正在一片空旷虚无的空间哀叹——对,怪兽,咕咕的直觉是面前的存在是一只怪兽。
它浸泡在海里,只露出一具头颅。它的脸部极为简洁,呈现出来的是类似鲶鱼的眼睛与嘴巴,但它全身散逸着阴冷的气息,那种气息是纯粹的恶意,是世间罪恶的结合。咕咕感觉那只怪兽不处于这片空间,离它很远,但那股恶意仿若能穿破空间,压迫生灵的内心,激发它们最原始的兽性,从而陷入癫狂状态。
咕咕似乎已经失去了意志,但它又能十分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,它置于一片黑色的海洋,海洋中有着长短不一的血红线条在迅速游动。它们速度极快,一层一层地缠绕着咕咕的灵魂。
刹那间,黑色海洋突然产生剧烈的晃动。那些血红线条仿佛具有生命,他们在欢呼雀跃,它们在痛快高歌。它们对咕咕失去了兴趣,全部顺着黑色海洋的深处游去。
咕咕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血红线条的游动方向望去,它再次看到那只巨大的鲶鱼状怪兽。它的头颅浮出海面,露出惨白的獠牙。最为诡异的是,怪兽的周围到处都有鱼儿跃出水面,这些鱼儿的身躯都被黑色云烟包裹。那些血红线条游到鱼儿身边,与鱼儿交相缠绕。
咕咕怔怔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,不知为何,它的内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,脱口而出,“Cen-Ji-Ni。”
这些情绪如洪水般冲破了心智的围墙,咕咕对这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,它回忆起了从诞生之初至今所有的记忆,并能用智慧去理解它们。咕咕不知道这智慧从何而来,但它因此却理解了面前鱼儿与血红线条的狂欢。
“舞蹈,赞歌。”咕咕这时才理解了这些鱼儿是在欢呼,在舞蹈,欢呼它们伟大的王即将归来。这些鱼儿与血红线条是一对对舞伴,它们尽情发泄内心的情感,以原始又热烈奔放的海洋之舞迎接那怪兽的降生。这些鱼儿越来越多,直到整片海洋都是它们的舞场。咕咕能够听到它们在呐喊,呐喊它们的王——Cen-Ji-Ni。
在鱼儿欢呼“Cen-Ji-Ni”的声音中,咕咕再次陷入了虚无。不知过了多久,它看到面前有光,透着光,它看到深山之中有一间小屋。里面有一些穿着黑色长袍,戴着鲶鱼面具的人类。他们跪拜在一幅鲶绘画像面前,虔诚地说着令人不快的咒语。
那只鲶绘所描绘的场景,与咕咕所看见的极为相似。在一片深远的黑色海洋,中央有着一只巨大的鲶鱼怪兽,那只怪兽敞开血盆大口,里面跳跃着无数只黑色的鱼儿,它们的身体缠绕着血红线条。
就在此时,那些鲶鱼面具的人类仿佛感知到咕咕的存在,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。他们的声音沙哑,传达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意,“Cen-Ji-Ni。”
第三版稿 修订于2023-10-09
第八章 呼唤神之名
咕咕说到此处时,身体止不住地战栗。柳风将咕咕抱进怀里,不再多言。过了一会儿,咕咕调节好内心的情绪,轻声道,“我清楚地记得,那些人类朝我慢慢走来,边走边喊Cen-Ji-Ni。当时我极为害怕,却不知如何脱身。”
“幸运的是,当时我直接被吓晕了,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。”咕咕难得露出一丝笑容,即使其中包含了太多苦涩,“我醒来时,发现自己还在那片树林里。我赶忙跑回家,发现江户城已经尸横遍野——地震来了。”
“我的主人也死了,包括我最喜欢的小主人,纱雾。”咕咕的思绪似乎飘向远方,以及那遥远的过去。它还记得纱雾在烟火大会时穿着抚子色的浴衣,洋溢着青春的气息。纱雾抱着咕咕,共同望向远方的烟火,那恬静的笑容至今还刻在它的灵魂深处。
烟火大会起源于1733年在隅田川举行的水神节。当时关西、江户地区流行饥荒与瘟疫,为了慰藉死者与祛除疫病,人们在水神节放起烟花,后来逐渐独立,成为夏季的标志性活动。
在1855年那场地震过后,咕咕在江户城附近徘徊了十年,从未再参与过烟火大会。对于它而言,慰藉死者本身就是对灵魂的诘问,它不愿意去思考,更不愿意去回忆那只充满恶意的邪鱼。
“那咕咕你是怎么来到华国的。”柳风怜惜地看着咕咕。
“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。”咕咕把爪子拍到柳风脸上,“我有了智慧之后,就一直在和国旅行,希望能找到与我交流的小伙伴。我还去了很多有猫妖传闻的地点,那些地方虽然有猫,但它们都不能与我交流。”
“话说你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吗?”柳风很有兴趣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咕咕点点头,“但是和我以前一样,没有智慧的话,很难理解人类世界的事物。”
“不要打岔了。”沉默不语的柳羽出声道,打断了柳风的追问,“让咕咕说完。”
“我是很惧怕的,但我的心里有一个执念,就是向邪鱼报仇。其实我心里经常在想,我所看到的邪鱼是不是一场幻境。”咕咕叹了口气,“但是那股充满恶意的气息太真实了,那绝对不是用幻境能够解释的存在。因此近百年时间,我一直都在和国旅行,各地的秘闻都有所了解,但是我从未再见过邪鱼。”
“大概是在2030年,当时我在东京附近旅行,郊区外有一座院子,院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位收藏家,收藏了大量关于华国的民俗异闻。当时我在想,既然和国没有头绪,那就去华国寻找线索。机缘巧合,我来到了青莲市,遇到了你们。”
“还真是有缘呢!”柳风抱紧咕咕,“放心,我和羽哥会好好照顾你的,这就是你的家。”
咕咕举了举小爪,似乎在无声的抗议,但内心却涌起些许感动。
“咕咕。”柳羽出声道,面色有些苍白,“你刚才说Cen-Ji-Ni出现了,是指什么?”
“就是我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那股恶意。”咕咕想了想。
“如果我没记错,当时你跟我讲,你和风一样,都没有看见算命摊老板那只鹦鹉眼睛里的红色血丝。”柳羽缓缓道。
“对,确实没有看到。”当咕咕说完,仿佛明白了些什么,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那就对上了。”柳羽放慢语速,“和国的那只邪鱼,不论是在你的记忆,还是在那群黑袍人的朝拜鲶绘图像中,都环绕着血红线条。而我清晰地看到,在那只鹦鹉眼中,尤其是在问灵的时候,有无数的血丝在其中迅速游动。”
“羽哥,你的意思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,那只叫Cen-Ji-Ni的邪鱼就来到了华国?”柳风惊讶道。
“应该更早。”柳羽从背包里取出一叠图像资料,拿出其中一张,摊平放好,“咕咕你看一下,这只鲶鱼和你所看到的邪鱼是不是很相似。”
咕咕凑近前去,瞳孔骤然放大,亮晶晶的双眸透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惊吓。全身的毛发立刻竖起来,形成了一道道等距的波浪线。身体绷紧,变得有些僵硬。
那幅图像颇具和国的艺术风韵,主体是一只巨大的黑色鲶鱼在世间游荡。鱼头的绘制较为简单,两只呆滞的鱼眼以及密密麻麻的细碎牙齿,给予人一种未知的不适感。在鱼眼处,还装饰有烈焰纹饰。从鱼头下方延伸出一种似猛兽脚掌的器官,其上有四只厉爪。
怪异的是,鲶鱼的身躯却以山川河流、房屋建筑、熊熊火焰以及数不清的人脸组成,其中还嵌有几块巨大的白色骨头。至于鱼尾,则以巨型鳞片作为点缀,尾部延伸出数条烈焰纹状的分支,看起来甚是可怖。
“它的头,很像,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。”咕咕被吓得说不出话来,“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它的身子,所以不知道……”
“羽哥,你这图像是从哪来的?”柳风瞪大了双眼。
“辰冬省时代美术馆的编辑交给我的。”柳羽的语气有些落寞,“在临行前那几天,我向他们询问林文智的线索。他们还是没有消息,但想起来林文智有几幅关于《鹿神歌》的图像,因过于诡异而尚未刊发,从而交给了我。”
“当时我看了这些图像,没什么头绪,于是就一直存放起来。”柳羽的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,似乎在掩藏着面对未知的无力感,但眉宇间跳动的不安与无措暴露了内心的波澜,“但是我真的没料到,咕咕竟然会认识这条邪鱼,甚至与他有这么深的渊源。”
“这……”咕咕止不住地发抖。虽然它一直在追寻有关邪鱼的线索,但当这时隔两百年的梦魇再度袭来,它才发觉自身是多么惧怕这未知的诡异存在。
“将咕咕所说的邪鱼同鹿神联系起来,我有一个猜测。”柳羽轻声道,“咕咕之所以在和国寻找不到邪鱼的踪迹,是因为邪鱼从和国来到了华国,并且与鹿神以及算命摊老板所信仰的鹦鹉灵,产生了冲突。”
“鹦鹉的眼睛中游动的红色血丝,就是与邪鱼冲突后的证明。”
柳羽说完,房间内陷入了沉默。柳风抱着咕咕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柳羽则是转过身,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然而他们并不知晓,在青莲城外的一座和人驻军区域,其中有一座小院,内有一群身着黑色长袍、戴着鱼脸面具的人们正在集会。其中一位黑袍人或是首领,其长袍左上角佩戴有一枚黑色圆纹的徽章,他仿佛听到了柳羽等人的对话,眼睛穿破时空阻隔,怔怔地注视着朱雀街和美饭店的方向。
“有人,在呼喊神之名。”
第二版稿 修订于2023-04-25
第九章 沿溪惨案
1916年1月4日九点,即柳羽等人来到青莲城的第二天。旭日初升,为这寒冷的冬日带来些许温暖。然而不见平日清晨熙熙攘攘的热闹氛围,街道上十分冷清,鲜有人迹。
柳羽等人因挑灯夜谈,颇为疲倦,起得较晚。当他们前往酒店一层餐厅用餐时,此时已没几位客人。最为显眼的是边缘的几位客人,作商旅打扮,他们面露难色,似乎在争论什么,其中一位客人指着桌上的报纸,大喊道,“都死人了,你还敢出去,不要命了!”
那位客人的言论引起了柳羽兴趣,柳羽上前打扰,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。那客人看了看柳羽,长叹一声,将桌上的报纸递给柳羽。
柳羽道声谢,发现柳风和咕咕已经择好位置,向服务员点菜。柳羽边走边看,但报纸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。
沿溪二街是青莲城的老街,邻里联系密切。沿溪二街35号是一座三层小楼,里面住着一位作家,笔名二珍,专门为当地报刊《青莲日报》的通俗小说专栏撰写文章。
4日即是交稿截止期,3日深夜,他正在三层书房冥思苦想,不知该如何给即将完结的小说收尾。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一声“叮零”,像是铜锣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。二珍并未在意,想来又是那位嗜酒的打更人不小心摔了跟头。
过了一会儿,远处突然传来“嘭”的巨响,二珍被吓了一跳,还以为是战争空袭,赶忙探头去看,却发现地上有一摊血迹,血迹内躺着一具尸体——打更人。
二珍家境富裕,从小养尊处优,后来又去和国留学,很少见过血腥或战争场面。他看见那位曾交流甚欢的打更人躺在血泊中,脖颈仿若被野兽的爪子撕碎。内心十分恐惧,直接瘫坐在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眼前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。他尽力平复心情,强打精神走下楼梯,准备开门看看详情。他的习惯救了他一命——开门前先通过门缝观察周边环境。
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是一幅多么惊悚的地狱绘卷,但这却真真实实地在人间上演。他看见对面的小院(36号),院子中间有一道黑色的人影,他的手作爪状,提着一个青年男子——二珍认识他,做青莲传统糕点的阿强,用料足,价钱公道,是二街小吃的招牌,街坊们都爱吃他做的桂花糕。
阿强是家里的独苗,前几年从乡下娶了媳妇,靠着在城里卖糕点赚了钱,把家里老父老母接到城里享福。二珍还记得他那副朝气蓬勃的憨厚笑容,但此刻映入眼帘的是阿强千疮百孔的尸体。
阿强的脖颈已被扭断,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,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低吟。在阿强的周围,散落着各类形状的血肉,其中有一颗被毛发包裹的圆球状物体,二珍定睛一看,发现圆球隐约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——那是阿强老父亲的头颅。
极为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二珍死死地咬住嘴巴,不能发出一点声音。正在此时,那道人影却突然转身,朝着二珍走来。二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,那是多么邪恶的一张脸庞——两只充满恶意的诡异鱼眼,还有一副残留着血迹的嘴巴,那不是人,是怪兽!是魔鬼!
二珍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人影朝他走来,屏住呼吸,死死地捂住嘴巴。他已经被这人影吓破了心神,身体变得很是僵硬,甚至不能挪动一步。
只见人影在即将走出院门时,突然站住,而后从院门处的杂草里揪出一只田园犬。那只疯狂发抖的田园犬使劲地扭动身体,人影仿佛露出笑容,随意将田园犬扔到院内房屋的门上。门上有一处凸起,正好将田园犬吊起。田园犬双眼充血肿大,显然已经死亡。
人影径直走出院门,站了一会儿。身体仿若纸片般,逐渐变得平面化,如同一张黑纸趴在地面,而后消失不见。
冷汗从二珍的额头滑落,他直接瘫躺在地,肆意地呼吸着空气。他第一次感觉活着是如此的美妙,然后陷入了昏迷。
清晨五点半,《青莲日报》的编辑前来向二珍拿取稿件,却发现二珍房屋的面前躺着一位已经冰凉的尸体,尸体旁边的人家院门敞开,对着院门的门口处挂着一只死不瞑目的田园犬尸体。
编辑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坏了,他大喊大叫,引来了还未出门的街坊四邻,最终惊动了守备队。守备队员勘查现场时十分震惊,其场景之血腥前所未闻。虽然当时为乱世,人命如草芥,但还是有两名历经风雨的队员当场呕吐。
守备队员通过询问编辑与邻里的具体情况,决定强行撬开房屋,发现了已经昏迷的二珍,并将其送至医院。在医生的救援下,二珍缓了过来,并讲出了他所看到的一切。
通过守备队的调查,发现在不远处的50号小院,院内房屋被破开一个大洞,院内还有一具灰色鹦鹉的尸体。据周边邻居说,这院住客是一位老人,常常在青莲城各街道摆摊算命。这鹦鹉应是老人的宠物,颇具灵性,但不知为何惨死。
沿溪二街的灭门惨案与诡异小院的相关信息被《青莲日报》刊登,迅速传遍整个青莲城,一时间人心惶惶,都不敢外出,生怕遇到杀人的妖怪。
“羽哥,怎么了?”柳风正逗着咕咕,发现柳羽面色极为难看,不由得奇怪道。
“咕咕。”柳羽将报纸放在桌上,言语凝重,“你昨天感受的没错。”
“羽哥,你的意思是?”柳风赶忙拿起报纸,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。咕咕也灵巧地跳到柳风肩膀,瞬间竖立的毛发透露出它的不安。
“鱼眼,鱼嘴。”柳风轻轻念道,声音逐渐忐忑,“那条邪鱼真的在华国,甚至就在青莲城。”
“看来,确实如此。”柳羽点点头,“虽然报纸上没写具体时间,但邪鱼行凶杀人的时候,应该就是咕咕感受到恶意的时间。”
“令人发指。”柳风咬牙切齿,为惨死的百姓感到悲痛,“该死的和人,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。”
“冷静一下。”柳羽严厉道,“我知道你很痛苦,我也很痛苦,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,这样会害死我们。”
说完,柳羽将发抖的咕咕抱进怀里,沉声道,“我们目前仅知道那只邪鱼来自和国,除此什么都不知道。但是报纸提到了昨天的算命摊老板和那只鹦鹉,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。”
“羽哥,我明白了。”柳风并非莽撞的人,逐渐恢复了理性。
“先好好吃饭,然后去沿溪二街调查情况。”柳羽指了指报纸,“这个叫二珍的作家,或许会告诉我们一些重要消息。”
第二版稿 修订于2023-04-26